第11章
太后近来睡得不好。
陵容为了表示孝心，一面跟太医学做安眠的香料，一面编了几曲安眠曲。
陵容的制香手艺已然炉火纯青，华妃未倒，她只装作略懂皮毛。
颐宁宫深静幽长，时间仿佛凝滞。孙姑姑领着陵容一路进了正殿。
她孝敬太后日久，但真正见到太后也不过是最近的事。
陵容低着头，谦卑地跪在礼佛的太后身后，平举双手奉上安眠的香料，被一位老姑姑接过。
木鱼声停，“哀家听说，这是你和何太医调制的香。”
何太医是给陵容开了十天药汤的那位老太医。
陵容叩首，“正是。何太医用药材做的香底，嫔妾佐以安息香脂、雪松、檀香木、黄香草精油和橙皮中和药的苦味。何太医试了，觉得还算可用。”
孙姑姑扶起太后，“何太医那个酒蒙子何时捣鼓起香料了？”
陵容继续跪着，“何太医原本不愿做的，叽叽歪歪说了许多，嫔妾说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何太医就闭嘴了，期间连酒都不怎么喝了。”
太后笑了一声。
“他从前针灸最好，可惜酒喝的太多，得了手抖的毛病，真是白瞎了他那身医术。”
老姑姑验过香，对着太后点点头。
太后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和善，陵容发现，她似乎是有些高兴的。
“竹息，记得赏他。”
太后指了指陵容，“你也起吧。”
太后坐在榻上，与陵容闲话起来，“外面出了什么事，这几日后宫好似不怎么平静。”
陵容答道，“莞芳仪被余更衣——从前的妙音娘子下了毒。好在发现的及时，莞姐姐无碍，余更衣被打入冷宫赐死了。”
“既然余氏已被赐死，那外边还闹什么？”
陵容踟蹰着，“说是余氏的鬼魂作祟，搅扰后宫不宁。”
太后“哼”了一声，“一个个的仗着宠爱胡闹，皇帝不计较罢了，到底是年轻。”
陵容低垂着眉眼，一副恭顺样子。
“外面事多，最近你就留在颐宁宫侍奉。”
陵容应是。
老姑姑在熏笼里撒了一把安眠香。
陵容给孙姑姑打了下手，伺候太后换了寝衣躺下。
孙姑姑放下帘幔，眼神示意陵容。
陵容站在太后的寝殿，先唱了一曲《旧日慢》，一曲毕，接着唱了一曲《游梦》，然后由孙姑姑带着在客厅喝了一盏牛乳，坐着肩撵回了翠微宫。
没过几日，晨昏定省后，丽贵嫔回宫时碰上了余氏的鬼魂作怪，丽贵嫔被吓疯了，言语之间还带出华妃指使余更衣毒害甄嬛之事。
皇上下了禁口令，不准后宫谈论此事，又叫通明殿的法师做了几场祈福求安的法事。
华妃被皇上暂停了协理六宫的职权，显然是恼了她。
华妃去了几次仪元殿摆足了可怜姿态，皇上都避而不见。
她失了脸面，再不出现在众妃面前。
眉庄、甄嬛合力让华妃失了丽贵嫔这一臂膀，因此重归于好。而皇后娘娘宫权独揽，仿佛与甄嬛、眉庄有了某种默契。
没了华妃这座大山，别的妃嫔见皇上的次数也多了，尤其是眉庄。
至于陵容，只时不时去看望甄嬛和眉庄，绝不往皇后身边凑。
可惜事与愿违。
待到五月中旬，皇上循例西幸太平行宫避暑。选派后妃随行的侍奉是皇后的职责。
这一日请安后，皇后留下了陵容。
昭阳殿的果香清新自然，可陵容百味杂陈。
雍容的皇后娘娘击败华妃一次，更添光彩。
她端坐上座，“莞芳仪和惠嫔倒是常在本宫这里坐坐，温贵人与她们交好，本宫却少与你来往。”
陵容请罪，“是嫔妾的不是。
皇后娘娘气度高华，温和宽仁，嫔妾本心生景仰。但娘娘操持后宫诸事少有闲余，嫔妾不敢打扰。
惠嫔姐姐奉圣命佐助皇后娘娘料理琐碎，莞姐姐侍奉圣驾最多，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一体，娘娘体贴皇上，也少不得嘱咐莞姐姐一二。
陵容无能，只求不给娘娘添麻烦。”
皇后抬手示意请起。
“哪有那么多正经事，都是后宫女人们凑在一起闲话喝茶打发时间罢了。
选秀时，本宫看你性格婉顺，心下喜爱，如今也是，偏少了亲近。”
陵容道，“多谢皇后娘娘，嫔妾愧不敢当。”
她绝口不提为皇后尽心或以后多亲近诸如此类投诚的话。
皇后淡了笑意，转而问起陵容，觉得此次太平行宫避暑，该由谁来伴驾。
陵容委婉言明，一切由皇后娘娘做主。
“太后不愿兴师动众，已经定了留在宫中礼佛。本宫一直烦恼要陪皇上，身为儿媳和侄女不能为太后尽孝。
好在温贵人侍奉勤谨，太后娘娘喜欢。那如此，温贵人便宫中侍奉太后娘娘吧。”皇后笑着，嘴角带着恶意。
陵容谢恩，没有一丝不愿。
等到皇上皇后一行离了皇宫，陵容收拾妥当，去了颐宁宫。
太后见了陵容诧异，嗔道，“难得有出去的机会，你怎么不去？”
陵容接了宫女的手，为太后打扇，“天越来越热了，不好焚香。嫔妾怕太后没了香不好安睡，和何太医约好了改做香露。
嫔妾若去了，一来香露做不成，二来太后想听陵容的歌声可怎么办？
陵容上哪去借孙猴子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本事去？”
太后虽然嘴上嗔怪，心里还是高兴的，“本以为你是老实的，没想也这般油嘴滑舌。”
“能博太后娘娘一笑，是陵容福气。”
太后喜静，又怕孤独。陵容性子沉静又会侍奉，她拿捏着分寸，不远不近，一心体贴，如此陪伴了太后一个月。
一个月后，太平行宫传来眉庄有孕的消息。
皇上二十有六了，膝下只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如今眉庄有孕，太后感慨又欣喜。
孙姑姑从太后的私库中挑出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给太后看。
太后戴上了水晶眼镜，捧着簪子端详，“这还是当年哀家有孕时，先皇赏赐的。这样年轻的式样，给惠嫔正好。”
“太后娘娘好眼光，惠嫔姐姐端庄娴雅，戴着您的和合如意簪，更添明艳大方。”
太后瞥了陵容一眼，“来吧，你这个躲懒的也劳动劳动，带人给惠嫔送赏去。”
陵容怔愣片刻，“好，嫔妾走一遭，等给惠嫔姐姐送完赏赐回来再侍奉太后。”
孙姑姑笑了，“太后的意思是让您去太平行宫侍奉皇上。”
“可是太后身边……”
太后道，“哀家身边偏你不可么？”
陵容白了脸，俯身跪地忙道不是。
“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后妃的本职。
惠嫔好不容易怀了皇嗣，不能侍奉皇上，太平行宫中还能得他中意的就剩莞芳仪一个。
莞芳仪从前独宠，哀家不喜，你做的就很好。
去吧，好好侍奉皇帝，不要叫哀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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