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13：无界意念
滋——滋，滋滋，滋。
总之，希冯先按照杨凝真的说法，把解析仪戴上了。
大部分研究员都选择了左耳型的解析仪。因为右侧顺手的人居多，要是多了什么不自然的东西会不适应，左侧的保护相对薄弱，解析仪正好弥补空缺。
希冯也没例外，佩戴完毕后，解析仪不时发出滋滋的小声音，结构也在微微变动着，它正在调整成最适合希冯骨骼形状的形态。
“解析仪的基础功能它全都有，个人终端的功能它也全都有。并且它更便携，操作和浏览都更隐秘，我建议你还是将终端资料都转移过来。”杨凝真插了一句。
希冯也很干脆，趁着解析仪调整结构时直接转移资料。然后将终端格式化。格式化完成后，解析仪也不动了，调整完毕。
一块轻薄的灰黑色哑光装置，在希冯左眼上覆盖着，一路途径太阳穴和左鬓角，最后贴合在耳根处，整体呈流线型，显得很轻，事实上也确实很轻。戴起来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博士，它怎么个秘藏法？」
“我在里面加入了秘藏之一【智者的思量】。”杨凝真打了个响指，“【智者的思量】是一种能量晶石，受到特定频段的念力刺激就会放射特殊的脉冲，可以测定其经过区域的能量强度。换句话说，这个解析仪可以提醒你，周围是否有重大威胁，或者隐藏的能量，比如说：秘藏。”
「嗯……预警和搜寻能量，很适合侦查，好东西。」
希冯开始尝试以念力调试解析仪，很快找到了侦测能量的功能，立刻启用；下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滞涩的能量——那是研究室里的念力妨害力场。它的效果也不是单纯的妨碍念力释放，而是将念压始终压制在33%左右——被压制的对象念压越强，这个效果也越薄弱。
这些信息并不是以视觉的形式，而是以直接通知大脑的方式接收；仿佛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并得出了结果。
「竟然不影响视觉，真有意思……」
“这东西功能多着呢，侦测能量只是其中之一。能量来源是你的念力，除了你自己的念力，其他人都无法影响它，除非强制破坏。”
杨凝真伸了个懒腰，为了完成这件解析仪，他今天很早就起床了，现在是去研究室的小隔间里补觉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秘藏，而是我专门改装的【念化秘藏】，慢慢挖掘它的功能吧。你也是正式的研究院成员了，所以本来就需要给你也配备一个解析仪。我也正好手痒，就当是祝贺礼物吧。举世唯一，且用且珍惜啊，希冯。”
「杨博士……希冯，不胜感激。」
希冯站起身来，朝向博士轻轻低头。
博士摆了摆手，吹着小调关上了隔间门。
————————
目送博士关上门，希冯一时有些无聊。
刚上班没一个小时，上司睡觉了，活都干完了，帖子刷过了，还白拿了一个高端精密仪器，希冯只好先熟悉一下解析仪的基础功能，权当为明天的预备役选拔做准备。
望远，显微，热成像，光谱分析，念力分析，这些都不在话下。像声音，电磁波之类的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信息也不出意外的可以捕捉到。浏览信息也挺方便，不需要用到【念爪】操作硬件，只需要靠意识发送指令。确实是个好东西。
希冯一边研究，一边脱下白色的制服；这身研究院制服是杨凝真的，成人尺寸的白色长衣穿在希冯幼小的个子上其实松松垮垮的很不舒服；在杨凝真身上修身又挺括的制服，希冯硬是能给穿成斗篷。从希冯成为正式研究助理的那天开始，其实他就有资格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制服了。只不过一直没想到去领。既然今天没事，希冯打算去先把这件事情结了。顺路去趟念技实验室。
念力世代没有楼梯，建筑的楼层间使用开放式的传送台，类似于城市中交通传送台的迷你版本。为了研究针对巨像的武力，念界师经常需要入侵其他的世界来获得技术灵感。在一个被称为“电力界”的低等世界中，有一种楼层传送工具叫做“电梯”，这种东西需要预先建造供其直线上下活动的电梯井，架设驱动电梯位移的缆绳，然后通过外部机械按键操作整台机器停靠在不同楼层。很是不方便，不过却给了念界师前车之鉴，做出了更加精简的传送台。
从传送台上下来后，希冯直接来到针对内部人员的服务室，和服务人员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小妹……哦，小弟弟，是来找家长的吗？”
“呵呵呵，小孩子不可以说谎哦，告诉姐姐你家大人的名字，姐姐帮你找好不好？小心别弄坏大人的解析仪哦！”
“好好好～姐姐就查询一下，配合你玩扮演游戏……你看吧，根本没有什么夙马……希冯助理？杨凝真研究室！？”
随着女服务员三段式懵圈，希冯终于在十分钟后拿到了自己的三套制服。当场扫描体格，当场从服装工厂剪裁并且传送过来，也是相当效率了。
穿好合身的研究服后，希冯手里捧着装有另两套备用制服的纸袋从服务室离开，路过本楼层大厅，一群人正在三三两两地驻足于巨大的中央屏幕，屏幕播放着一段新闻采访画面。
“我所遭遇的是一波比平时稍微厉害点的巨像浪潮，解决他们花了不少时间……”
正在滔滔不绝的是一位蛮荒风格打扮的强壮男人，或者说，雄性兽形人；他有着狮子的面容，皮肤黝黑，声线浑厚，金色的鬃毛与他金色的眼眸一样的耀眼，身披一件粗犷的兽皮风衣，赤裸着的胸膛上有着犹如钢铸一般硬朗线条的肌肉。隔着屏幕，希冯都能感觉到那澎湃奔腾着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时代一般的宏伟念压；而如此强烈的念压，不仅没有让人反感，反而让人心中升起一股面朝群山大海般的豪情与膜拜，波澜壮阔。
浮游都市【龙云宫】的现役最强念界师，巨像对策局龙云宫分局的【王牌】——北堂磐骨！
“……巨像对策局表示情况仍然在掌握之中。请看下一则消息……”
在新闻主播的总结下，采访很快结束了。
「北堂磐骨……他出城应该有两个月了吧？」希冯嘟囔着。
就在刚才，他还在个人终端上看到了和北堂磐骨有关的信息，推算下来的话，【王牌】这一次离城超过了60天。他的回归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件，而现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在新闻上一笔带过了。
「算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耸耸肩，希冯继续前往念技实验室。
————
才打了个盹的杨凝真还没来得及打第二个，就被一阵铃声从浅睡眠中叫醒。
他不满地撇撇嘴，皱着眉头接通了通话。
五秒钟后，他像是触电一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呆了半晌，而另一头的人还在继续说着话。
又过了十秒钟，博士冲出了休息室，拿起外套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研究室。
二十分钟后，一间昏暗的房间。
房间很宽阔，典型的会议室。十数人落座于中央的圆环状大型会议桌。包括不久前被吵醒的杨凝真在内，所有人都紧盯着会议桌中央不断变换着的全息影像。
各种各样的未知符号被蚀刻在山体、平原、荒野、甚至空间中，腥红色的妖异能量深深地刻印在这些载体之上，被其接触的部分变得脆弱而腐朽，即使是空间也不例外。这些符号无一不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光是盯着看就感觉心境烦乱。
然而这些符号并非无的放矢，而是遵循着某种规则排列着，或十几个，或几十个排成一个圆圈，以圆圈为单位，大约三十来个大小不一的腥红色符文圆环，带着未知的信息，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就是磐骨带来的所有影像。诸位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了。”
随着坐在会议室主位之人的一句话，会议正式开始。
————
「呼……」
希冯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四号念技实验室的地板上。
将九原技挨个释放了十几遍，休息五分钟，再次释放，再休息。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在提高九原技熟练度的同时也能锻炼念力总量。
休息完毕，希冯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站定。闭上眼睛。
嗡——！！
一道念力场将整个念技实验室包裹了起来。力场之内的念压仪的数量，位置，墙体与地板的大致材质等等的空间信息瞬间就被希冯捕捉到。尽管由于念压不足的原因而有些模模糊糊，但并不影响行动。
天念技——【天场】！
抬起右手，希冯从腰间的药剂包中摸出一支灌满了巨像之血的试管，打开盖子。一滴沙粒大小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灰黑色液体漂浮到了希冯面前，不一会儿就开始爆发出紫色的光芒，逐渐膨胀成了一团足球大小的能量团。下一秒，能量团朝着空中某一点急速飞去。
天念技——【质灭】！
在希冯的身边，一个直径一米大小的空间裂缝被打开，他毫不犹豫的飞身钻了进去。经过这段时间爆发式训练，空间裂缝终于从拳头大小进化成了能够让希冯穿行的程度。
天念技——【虚门】！
从虚门的另一头钻出，朝着半空中的希冯迎面而来的正是之前自己打出的质灭能量团。在能量团即将命中希冯的0.5秒前，一道念力屏障包裹住了希冯，在能量团命中屏障时，一种特殊的念力波动奔腾于屏障之上，并没有让能量团爆炸，而是将其斜着格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地念技——【明镜】！
几乎在同一时间，希冯的身影从空中消失，出现在了能量团飞行方向的另一头；随后他伸出手来，张指虚握，飞行中的能量团便一下子停在半空中。
地念技——【刹那】！
人念技——【念爪】！
操纵着能量团爬升至实验室的天花板，希冯心念一动，顿时能量团周围便陆陆续续出现了四五个同样的能量团，无论通过视觉还是天场去感受，它们都是如假包换一般的真实。
人念技——【曲真】！
再次驱动念爪，所有的能量团便从不同方向朝着希冯飞驰而来。同一时间，一层紫色的念力覆盖在了希冯身体上，希冯立刻便感觉到特殊的力量充斥于四肢百骸之中。
地念技——【空缠】！
一股新生般的豪情从希冯的胸中满溢而出，摆开架势，沉住气息，面对下一秒就会命中自己的五颗能量团，他重重踏出一步，毫不畏惧地朝着它们挥出自己的铁拳！！
「喝——！！」
大喝一声，心至拳出。时间仿佛就要定格在了拳头与能量团相遇的那一刻。
轰————————
一阵爆炸的强光和脉冲之中，希冯像是被全垒打的棒球一样朝着一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离地二十来米的墙上，然后自由落体。
「咳哈！！」
掉在地上的希冯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好像有一群熊孩子拿着锤子用力敲打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这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经过这一轮几近胡闹的念技释放，希冯得出了一个结论——
「呼——呼——我实在不是专精体术的料啊……」
希冯非常无奈。夙马海莲娜曾经给他演示过体术。在发动了空缠之后，海莲娜能够徒手击碎她那50米直径的质灭，而希冯的一切攻击对她则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徒步速度超过了每秒20米，在此速度下，海莲娜的飞踢可以直接将两米粗的钢柱踢成60度而不受到任何伤害。而这仅仅是身为女性的海莲娜的水准。如果放在长兄夙马唐剑的身上，则足以令希冯瞠目结舌。
钢筋铁骨，飞天遁地，拳破巨山，脚劈大海。每个男儿心中都有一个成为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梦想。可惜对希冯来说，这个梦想还没来得及再想得圆满一点就破灭了。
「也罢，权当做了个实验，最后实验失败吧……呃呃！！真疼啊……」
在地上无力的蠕动着恢复行动能力的同时，希冯并没有时间多看一眼送的的美梦。体术的弱势在预备役选拔中并不只是单纯的速度或者力量的弱势。体弱则气弱，身体能力与丹田息息相关。丹田质量决定了地念技的强度，而在念技三系中，地念技是彻头彻尾的防御担当——【空缠】增强体质，【明镜】反射攻击，就连看上去最不搭的【刹那】，在一开始也是为了帮助念界师分担生存压力而开发的跑腿念技。
地念技的弱势，就决定了希冯在选拔中，面对竞争者的攻击，他不能扛，只能跑，还不一定跑得掉。
「啊，对了。」
希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九原技还剩最后一个没有完全掌握的。
人念技——【荒鬼】。
这是让念界师的念力结晶化的念技。当然并不是真的凝结出一个水晶体，它的结晶形态没有定式，完全根据念界师的个体性质生成；可以看作念界师的终生战友，永不背叛——因为它就是念界师念力形态的现实化。
历史上有过的【荒鬼】形态根本不可计数。有些人结晶出了一群毒蜂，有些人结晶出了一把勺子。如果一个男性念界师结晶出了数位绝世佳人，那么只要他愿意，当然可享齐人之福。反过来也是一样。而历史上最奇特的【荒鬼】之一是一场流星雨，在持续期间所有人对其许下的心愿都以各种方式成真了；当然，在最后它所引发的蝴蝶效应造成的，是一场灾难。
无论如何，是时候将【荒鬼】完成了。自己那严重偏科的念力，在这么多年【念力榨取】的刺激下会出来个什么东西，要说不好奇那纯粹是瞎吹牛。希冯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能够理解母鸡下蛋时的心情。
意识一动，左眼边的解析仪发送出了一道通信请求。不得不说秘藏研究院出品的东西质量真的不一样，就希冯刚才那样折腾，这个看起来轻薄纤细的仪器连个划痕都没有。在如今的念力世代，如果巨像对策局就是人类最前线的精锐军队，那么秘藏研究院无疑是人类最后方的军备堡垒。只要出自这个组织的装备，哪怕是一双筷子，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插进巨像的外壳中开个洞。
通话连上了。
“……希冯，找我有事？”
「海莉，我准备发动【荒鬼】进行第一次结晶化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跟随内心就好。不要有压力。“
「就这样？」
听着海莲娜这么随意的建议，希冯的眉毛抬了一下。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个念技可以看做至高意念给你的一次机会。一次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机会。”
「至高意念！？」
希冯这才真正的惊讶了。
如果说人类的念力世代和之前所有世代的最大区别是什么，不是技术水平，不是念力体系，也不是巨像危机，而是人类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真的有某种无可企及的伟力，在缓缓地推动着它运转。
掌握着世间一切事物和现象所有变化可能性的伟力——命运。
掌握着世间一切事物和现象已知或未知的原理的伟力——神秘。
掌握着世间一切事物和现象的末路的伟力——死亡。
这三种伟力，是世界最基础的三大性质，也是世界本身的意志体现。至高意念没有情绪，没有思维，却又遵照着某种人类目前无法理解的规则来活动。学界认为，人类参照巨像的运作原理成功开发出念力与九原技的过程，是至高意念干涉之下的结果——就像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掠夺了另一个世界的原住民的技术一样，至高意念似乎很支持这种掠夺。
“【荒鬼】所给你的三种念力结晶形态选择，就是分别来自至高意念的其中一位所伸出的橄榄枝。千万别玩小聪明，以为有什么第四种选择；真的没有这种事情。三选一，慢慢挑选。如果你一时无法决定，就先解除荒鬼，等想清楚了再选，无论多久都没问题。只不过落子无悔哦！至于选哪一个最好，没人帮得了你，问问自己的心吧。”
听到海莲娜的忠言，希冯若有所思。
————————
【荒鬼】的发动很简单——用念力绘制一个特殊的念纹，然后激活。
一种清灵而幽深的感觉逐渐充斥着希冯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个毫无杂质，纯净无比的思维空间；一切杂念逐渐平息，一切景象逐渐暗淡，到了最后，整个意识中只剩下了“我”这个概念，其他的一切都被排除在外。
一种低沉空灵的伟岸之音渐渐响起，它像是某种语言，在诉说着某个故事，又像是某段旋律，演绎着某些情绪；就在这种无所不在又若隐若现的神秘之音中，三种截然不同的概念，被展示在了希冯的意识面前。
那是一幅裱装地精致无比的画。画中完全空白，一支漂亮的画笔和一盘典雅的调色盘，被握在一位立于画侧的少女手中。少女有着瀑布一般的金色长发，穿着一袭雍容华贵的晚礼服，端庄而冷漠，却又令人心生亲近之意。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有着星星般明亮的银色眼睛。清纯的像是一眼山间的清泉，妩媚地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
那是两条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形状奇特的蛇。它们一条漆黑，一条雪白，通体泛着漂亮的金色光芒，身体周围长着一圈漂亮的半透明鳍状裙边。它们在半空中一会互相缠绕，一会各自游离，悠闲中透露着一丝危险，不时吞吐着腥红的蛇信。由于周围没有参照物，所以也无法确定它们的尺寸。但是朝那蛇瞳中望去，却没有一丝阴冷，反而多了一些宁静之感。
那是一道符文。一道螺旋。紫色的光泽，仿佛呼吸一般，有节奏地在其上缓缓闪动。螺旋的正中央就是它的起点，一个“∞”的符号，细密的螺旋线围着它旋转了九圈，而末端呈现着逐渐淡化消失的形态，仿佛这个符文还没来得及画完。这个漂浮在半空的符文并非是二维平面的，从侧面看去，可以发现螺旋线在朝外旋转延伸的同时，也是逐渐朝前远离着起点的，像是一个能量构成的喇叭状弹簧。
「三选一吗……」
在神秘之音的靡靡回响中，希冯平静无波地望着眼前三种概念，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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